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妒忌一只猫

分类:闲情偶记
2020-12-05 14:49 阅读(?)评论(0)

妒忌一只猫

|两广先生


 

   天气稍稍转凉,有朋友在朋友圈晒出照片,她家里的一只猫,已经穿上了高领的毛衣了。看着那一只叫“薇薇”的尤物,脖子上围了粉色的毛衣,一副精神抖擞、趾高气扬的样子,让我作为人,即使隔着物类,也突然生出了一点妒忌。

所以妒忌,是因为,薇薇脖子上崭新的毛衣,让我看到养于这个大时代的一只猫的幸福。而由此勾起关于毛衣的记忆,更让我突然感叹,在曾经的岁月,对我、对很多贫寒人家的孩子而言,显然曾经是人不如猫。

我,出生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,经历过六十年代、七十年代的物质的极端匮乏,衣食住行,留下的是一阵一阵特别心酸的记忆。以御寒的衣物来说,我十几岁前根本没有穿过毛衣。冬天的衣服,至多是一件或者再加一件的“卫生衣”(一种棉织的保暖内衣)。无论是上学还是出去游玩,火笼(一种竹织的取暖工具)是不可少的。记得有一次和小伙伴玩“放马”(放陀螺),因为玩得热了,把火笼放在祠堂的屋檐下,准备回家的时候,发现火笼被人偷走了。诚惶诚恐,回到家里,吞吞吐吐,告诉继父:“火笼被偷了。”继父二话不说,朝我脸上甩过来一巴掌:“丢失了火笼,看会不会冷死你!”那时候家里的火笼也是人手一个,没有了火笼,继父只好找了一个已经烂了一半竹篾的旧火笼出来,用破布把上边的灰尘抹干净,塞给我:“先顶住!记住不要把衣服弄到火炭里,烧死你自己执山(意为自负其责)!”后来是伯母赶圩,为我买了一个新的火笼。伯母说,花了二毛五角钱。

除了卫生衣和火笼,家里还有一件棉衣和一件毛背心。棉衣是九舅父读书时候穿过的“列宁装”,篮斜的布面,因为年代久远了,布面已经留下一块一块的水迹,棉花更是硬邦邦的了。这件棉衣,实际上穿起来更像穿了一件盔甲。即使是这样的“盔甲”,母亲也不允许我们兄弟穿到外边,只能在家里轮流穿。原因很简单,怕我们在外边玩得身热了,脱下来被人偷走。而毛背心则是特别的“奢侈品”,外面的布料,看似很平常,里边却是百分百的兽毛,穿起来非常暖和。这件真皮的背心,是五舅父穿过的。五舅父曾经在沈阳读炮兵学校,估计背心就是当时学校发的(背心左胸写有一个“8”)。我有一段时期,经常穿这一件背心上学。读初中的时候,有同学发现这件背心里边居然是兽皮,惊讶得不敢相信。有一个同学可能眼红了,就造谣说:背心上边有编号,这是劳改犯穿的。这个同学的“发现”把我气得浑身发抖、满脸通红,我争辩说:我舅父是解放军,这是解放军穿过的背心!

事实上,我也不知道舅父的背心到底是不是他在炮兵学校时候发的。不过,因为有同学提出过这样的异议,我突然感觉,这件背心上边的编号让我穿得很不自在,所以初中毕业以后,我再不太穿这一件背心。

有一年,生产队组织社员去一个叫冬回的地方,开荒植槮树,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,村里的文海(我叫他十六兄)把他一件背心脱了下来,我眼前一亮。文海大约看懂我的心思,解释说,这件背心是十六嫂新织的。我把他那件背心摸来摸去。文海见我爱不释手,说:如果喜欢,可以卖给我。我说我没有钱。文海说:可以用稻谷换。

那时候拥有一件毛背心,简直就是身份的象征。回家以后,我第一时间拿起箩筐,到谷仓里装谷。母亲问我装谷做什么?我说:换文海的毛线背心。母亲问:用多少谷去换?我说:一百斤!母亲二话不说,把已经装好的大半箩谷子倒回了谷仓。

看见母亲第一次表现出这件事没有商量的态度,我几乎委屈得要哭起来。母亲说:不是不给你换,是文海的背心不值这个价。“根本不是羊毛,不暖身的!”

可能是母亲把我换背心的事和同母异父的阿德哥说了,第二年冬天,在西中电站做民工的阿德哥突然写信告诉我,告诉我他要给我一件毛线衣,叫我务必骑车某一天到人和圩,和他一起回福传的老家里拿。

也就是在那一年的冬天,我骑单车跟着阿德哥来到了一个叫福传的村子。路上阿德哥反反复复叮嘱我,千万不要说我来自武界村,因为他的祖母知道我母亲后来嫁到的地方叫武界村,“我给你的毛线衣服,是我姑妈织给我的,如果我把这样贵重的东西给你,我祖母马上就会估计到我们的关系。”阿德哥还和我统一口径,说:如果祖母问起,你就说是向我买毛衣的。

我在阿德哥的老屋,见到他的祖母,果然是一个目光冷峻的老人。她知道我来“买”阿德哥的毛线衣,也没有说什么,但是那一脸的冷漠,让我理解了母亲为什么说起她的前一段婚姻总是带着刻骨铭心的痛。

之后,阿德哥这一件棕红色(我们习惯称为猪肝色)的毛线衣,陪我度过了在罗寨水库两个冬天,后来又穿到了苍梧师范,一直到出来做老师,前前后后大约有十年,我一直借这一件毛线衣度过每一个寒冬。及至一九八五年结婚,发现毛衣有了一个洞,夫人把它拆了,增加了毛线,重新编织,改成了高领毛衣。但是,随着后来冬天变暖,能够穿高领毛衣的时间自然不多了,夫人又把高领部分拆了。几经折腾,发现毛线的弹力已经远不如前,加上生活稍微充裕一点,陆陆续续买了一些冬衣,这一件曾经温暖了我十几个冬天的毛衣,终于被塞进了老家的木箱,估计早已经不复旧时模样了吧。

现在,见到这一只穿高领毛衣的猫,我突然有一些感慨,觉得有时候,我们这样的人,生于贫穷的时代,特别是贫贱的家庭,过去的那些日子,真的不如现在普通人家养的一只猫咪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020-12-4

 

  最后修改于 2020-12-05 15:46    阅读(?)评论(0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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